在抗战大将粟裕身边工作的经历及感受
粟裕(1907年8月10日-1984年2月5日),幼名继业,学名多珍,字裕,以字行,湖南会同人,侗族后代。中国现代杰出、、战略家。现在来说说在粟裕身边工作的一些经历及感受。
到粟裕身边工作酌三步曲
我到粟裕身边工作,大体上经历了三步曲:第一步,听说有粟裕这个名字;第二步,见到粟裕;第三步,调到粟裕身边工作。
粟裕
我是江苏泰兴人,家靠长江边上,和泰兴县城、黄桥镇正好成三角形。1940年夏天,我正在上小学,就听说了新四军的消息,说新四军如何如何的好,打仗很勇敢,是为穷人闹翻身、求解放的。听到这个消息没几天,新四军真的来了。他们身穿灰色军装,左臂戴了新四军的臂章,臂章上面我记得还有一个“挺”字,脚穿草鞋,打了绑腿,很威武。此后不久,新四军在黄桥打了大胜仗,粟裕的名字就在我的家乡传开了,《黄桥烧饼歌》老百姓也唱起来了。就是这个时候,我第一次听说有粟裕这个名字。
5年后,我第一次见到了粟裕,那时我已经是一名新四军战士。根据《双十协定》,粟裕率领苏浙军区机关和部队撤到江北。苏中军区在兴化城组织了一次欢迎大会,粟裕在会上作报告,讲日本投降后的形势和任务。他的声音很洪亮,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。我跟他隔得很远,看得不是很清楚,没有看过瘾,当时想如果能近距离见到他的面,那就好了。
这个愿望很快就实现了。为了适应日本投降后的形势,中央决定成立华中军区,粟裕被任命为华中军区副司令兼华中野战军司令,我被分配到华中军区司令部机要科工作。粟裕对机要工作十分重视,由他直接管。他到哪里,机要科就跟到哪里。他曾对管理员周金才说:“别的科驻地分得离我远一点没有关系,唯有机要科的驻地分得不要离我太远了。”粟裕对机要人员的工作、学习、思想、生活都很关心,有时到机要科看,有时找机要人员谈心。我们同粟裕关系很密切,经常见面。
粟裕对机要人员要求很严格。他一再强调。机要人员组织上要纯洁,政治上要坚定,纪律上要严格,真正经得起残酷战争环境的考验。在他的关心下,在新四军一师和华东野战军时期,机要部门没有发生一起动摇、投敌、叛党叛军的泄密事件。有一件事我印象很深。1947年5月,孟良崮战役结束前,陈毅、粟裕率领华野机关移到坦埠附近宿营,首长驻地、作战科、机要科驻地都遭到敌机的轮番扫射轰炸。作战科驻地落下好几颗炸弹。机要科驻地落下的炸弹更多,房子倒塌起火,好多人被埋到土里,幸好无一人伤亡。这引起粟裕的高度重视,他以为机要科的密码出了问题,马上找机要科长左金祥谈话,要他把问题彻底查清楚,并布置情报部长朱诚基从空中侦察我军的密码情况。后来查明,机要科的密码没有被敌人破译,而是一个俘虏跑到济南,向国民党山东省政府主席王耀武告了密,才使坦埠遭到意外空袭。这样,情况查明了,他才放下了心。
因为战役、战斗的频繁,粟裕的来往电报很多,尤其是收报很多,有的重要电报还要抄存,机要秘书徐玉田一个人忙不过来,我就被选调到粟裕身边工作。当时的情景我至今记忆犹新。那是1948年7月,刚刚打完豫东战役不久,我们随同粟裕辗转到河南省永城县的陈集休息。到达陈集之后的第三天,7月20日的上午,左金祥告诉我:“小鞠开,经我们研究,决定调你到4725那里去工作。“4725”是电报明码的“粟”字,当时粟裕代号是"502",但我们机要科却习惯称他"4725"。这么突然,我简直不敢相信。吃过午饭,我就冒着烈日报到去了。我进屋时,粟裕正聚精会神地查看挂在墙壁上的军用地图。他听到我的报告声,便转过身来,一边把手中的一叠电报装进他那鼓鼓囊囊的军装口袋里,一边笑嘻嘻地向我打招呼:“小胖子,你来啦,欢迎你!”然后他叫我坐下来,问我愿不愿意到他这里工作。我实打实地说:“愿意是愿意,就怕工作做不好,增加首长的麻烦。”他说:“那没有关系,好好学习嘛。”接着他便同我拉起家常来,知道我是泰兴人后,很高兴地勉励我:“你是泰兴人民的后代,来我这儿工作,一定要为泰兴人民争气,不要丢脸。”
我在粟裕身边工作的主要任务是管电报。电报在战争年代时间性很强,机密性也很强,不是“即刻到”就是“指人译”。因此,粟裕有个规定,来了电报马上送给他看,不许有一时半刻的耽误。我开始是严格按照要求办的,但时间久了,胆子大了起来,为了照顾他的休息,就自作主张,对有的自认为电报内容不那么紧张的(多数是后勤方面的电报),如果正碰上他吃饭和休息,就不立即送给他看。开始时粟裕不知道,有一次,为了查一件事,他发现一封电报已经来了,我因怕影响他的休息而压了下来。他便严肃地对我说:“打仗,时间就是生命,不论哪方面的电报,都不要压。孙子说,兵马未到,粮草先行,可见后勤工作的重要。尤其是现在打大规模的运动战,后勤更是战争胜利的保障,你怎么可以小看呢!”粟裕给我敲了警钟,打那以后,我对任何电报都做到随收随送,再也不耽误了。
在谁海战役的日子里
1948年9月,济南战役即将结束时,粟裕彻夜未眠,我们陪了他一个通宵。这一夜,他不是看电报,就是看地图,或者是接电话、打电话,其余时间就是在房内、房外来回转,想问题。等到他把建议发动淮海战役的电报起草好发给毛泽东,已经是第二天早晨7点多钟。他进屋休息时,还叮嘱工作人员不要考虑他的休息,有电报随时叫他。毛泽东经慎重考虑,指出举行淮海战役甚为必要。
粟裕提出这个重要建议,反映了他的战略眼光,这可以说是他作为一个军事家的最不寻常之处,能够从频繁的军事行动中脱身出来,冷静思考具有战略全局性的大问题。全国解放战争时期,粟裕提出的关系战略全局的重要建议不下10次,如内线歼敌的建议、淮海战役的建议、上海战役的建议,均被毛泽东采纳。根据和他较长时间的相处、观察、体会,我觉得他之所以能提出这么多重要的建议,是和他勤于思考、忘我工作分不开的。他想问题想得深,既想眼前,也想长远;既想局部,也想全局;上上下下,方方面面,他都考虑。我经常看到他陷入沉思之中,一起散步时他也是很少说话。这种情况,在每次重大战役发起之前,或者在考虑向中央提建议时,表现得更为明显。他每天都看大量的电报,要看不知多少回的地图,打多少次的电话,亲自询问各方面的情况,因此,他对整个敌情、我情、友情,了解得十分细致、周详。他为了进一步加深对团以上干部的了解,除了要政治部门给他搞一本详细的花名册以外,还要我告诉政治部给他搞了一本团职以上干部相册,以供他经常翻阅、查看。
1948年10月31日,粟裕又提出一个重大建议。他认为,淮海战役是中野和华野联合作战,这种大规模的战役,两大野战军不能很好地协调统一是不行的。为了统一行动,保证淮海战役的胜利,他向毛泽东建议,华野归陈毅、邓小平统一指挥。他的这个建议11月1日就得到毛泽东的同意。在此基础上,毛泽东经过半个月的酝酿,决定成立淮海战役总前委。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,粟裕不仅有战略全局观点,而且思想境界是很高的,作为16个纵队36万大军的统帅,如果有私心杂念,是不会主动提出这个建议的。
担子拣重的挑,这是粟裕的一贯思想,也是这样去做的。在他的戎马一生中,要算挑淮海战役这副担子最重。淮海战役是分三阶段进行的。第一阶段歼灭黄伯韬兵团5个军12万人的任务交华野承担了。第二阶段歼灭黄维兵团的任务虽然交给中野承担,但华野还派了5个纵队参战。到了第三阶段,杜聿明集团30万人被华野包围了,其担子沉重可想而知。
有人认为,淮海战役到了第二阶段华野的担子轻了,中野的担子重了。从形式上看是这样,而实质上并不是如此,淮海战役第二阶段可以说是粟裕战争生涯中最紧张的时期之一。粟裕自己说,淮海战役的第二阶段,它起一个承上启下的作用,如果不把黄维兵团解决,让他和杜聿明集团靠拢,再让李延年兵团和刘汝明兵团同杜聿明集团靠拢,形成一个大坨坨,这个事情就不好办了。华野5个纵队钳制、阻击了敌人一个“剿总”指挥部、5个兵团,兵力约40余万人,距主攻战场最近只有五六十公里,其对全局的影响是可以想见的。再加上华野在几个方向作战,情况复杂多变,特别是徐州的敌人全力突围,作战方式立即由钳制、阻击转换为追击、合围,这些都大大加重了指挥员临机处置的难度。因此他感到紧张,为此曾七天七夜都没有睡觉,躺在行军床上指挥战斗。直到把黄维兵团解决了,他才松了一口气。
为了保证淮海战役的胜利,在60多个日日夜夜里,粟裕没有好好地休息过。尤其是在战役最紧张的第二阶段,他日夜守候在电话机旁,注视着战场敌情的随时变化,设想着临机处置的方案。电话铃不断地响,他一个接一个地同对方讲话,声音都嘶哑了。有时,快天明时,我们去送电报,他还在思考问题、起草电文。医生给他买了一个简陋的“健脑器”,是铝制的,头发热了,就把它戴在头上可以帮助头部散散热,但这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。当时,正值严冬,北风呼啸,大雪纷飞,然而,他的头部却紧张得又烫又痛,他总是不言不语地一次又一次用冷水浇浇头,有时,索性用冷水打湿毛巾把头扎起来。身边工作人员见他满脸通红,太阳穴的筋鼓了起来,知道他血压高了,医生过来一量,高压已到260毫米汞柱,低压已到150毫米汞柱了,从来没有这么高过,把大家吓了一跳。在最紧张的第二阶段,他的美尼尔氏综合症复发,不得不带病躺在床上指挥作战,直到赢得整个战役的最后胜利。战役结束后,这个病大发作起来,他连党的七届二中全会也没有能够参加。那时,我还不懂得这些病痛。有一次,我问他:“首长,你头痛是个什么感觉?”他说:“啊呀,不好受,头昏目眩,恶心呕吐,每根头发好像钢针往里扎,手碰都不敢碰。”
两个司令
粟裕战功赫赫,为党为人民作出了巨大的贡献,却异常谦虚谨慎,从不居功自傲。他对地位、名利、荣誉、权力一向不感兴趣,看得淡如水。他曾对我们说:“我之所以能对革命作出贡献,是毛主席、中央军委正确领导的结果,是各野战军配合的结果,是广大指战员流血牺牲的结果,是广大人民群众积极支援的结果,我个人就是'沧海之一粟'。”
粟裕“两让司令”(1945年,他坚持张鼎丞任华中军区司令员,自己任副司令员;1948年,他坚持陈毅任华东野战军司令员兼政委,自己任代司令员兼代政委),早在20世纪40年代,就在军内、党内、民间传为佳话,成为美谈。然而,在这个问题上,还有他深层次的考虑。为什么这么说呢?粟裕曾对夫人楚青说过:我让司令是为了作战指挥上的便利。粟裕认为,战争是要冒一定风险的,作为军事指挥员,战前一方面要做好充分的准备,不打无把握之仗;另一方面,又不能过于谨慎,不敢用奇兵,否则是打不了胜仗的。这就要求在指挥上一定要做到令行禁止。但是从客观上来讲,由于粟裕相对年轻、资历浅,作战指挥方面不便利的问题的确是有的。这里举两个例子。
一个例子,华中野战军和山东野战军合并的时候,粟裕对山东部队的情况不熟悉,对山东干部的情况不熟悉,山东老区干部中的老资格又多,战役指挥中会不会遇到一些阻力,他是有想法的。在山东部队中就出现过不服从命令的问题。有一位纵队司令员,因为抗上,不坚决执行命令,仗没有打好,造成部队很大伤亡。打济南战役前,曲阜会议上,毛泽东来电报撤他的职,他痛哭流涕地检讨,请求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。饶漱石、粟裕、谭震林保了他,联名发电报给毛泽东,请求给他一个机会,毛泽东采纳了,才未撤他的职。这位纵队司令员的书面检讨,粟裕批示长期保存,以作为教训。当然,这位纵队司令员检讨还是算数的,没有开空头支票,在济南战役、淮海战役中表现很好,尤其在淮海战役中,其所部担任阻援任务,打得非常出色。
另一个例子,孟良崮战役前,粟裕下令调整部队的部署时,某纵队司令员对部署有意见,就显得不耐烦,在电话里同粟裕不服气地争辩,说什么你们在上面只会动嘴皮子,不知道下面的苦楚。陈毅和谭震林当时正好在旁边,陈毅听到话筒里对方说话声音很大,感到情况不妙,马上从粟裕手中接过电话,同对方说:怎么?粟裕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,我们是经过研究决定的,你们就不要再讲什么价钱了。经过陈毅电话中这么几句话一说,对方马上就不吭声了,发生的问题也就解决了。陈毅很了解粟裕工作中遇到的苦衷,非常理解他的心情,总是全力无保留地支持他。
随着一个个战役的不断胜利,粟裕的威望也就越来越高了。尽管如此,粟裕的思想顾虑还是有的。他不是怕谁不听他的指挥,有碍他面子上过不去,他是考虑到战役指挥中会经常“卡壳”或打折扣的事情,对战役胜利进程会有不利影响。因此。粟裕还是不愿意和陈毅分开,“让司令”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。
1955年授衔时,毛泽东说过“男儿有泪不轻弹,只因未到授衔时”的话。近年来有的文章说,这是指粟裕,如此张冠李戴,在社会上流传很广,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。根据毛泽东对粟裕评衔的态度,可以肯定他指的不是粟裕,而是指有些闹军衔的人。当时,确实有人闹军衔。有的评了大校不满意,要少将;有的评了少将不满意,要中将;有的嫌军衔低,拒绝接受组织上授给他的军衔,军装也不穿,军衔也不戴。但是粟裕对评大将军衔根本不存在不满意,这是我明确知道的。记得当时有一天,我看到党内的一份材料上,党外高层民主人士邵力子说粟裕应该评元帅的信息后,当面报告了粟裕,并把材料指给他看。我原以为他会高兴的,哪知他脸一沉,脱口而出说:“评我大将,就是够高的了,要什么元帅呢?我只嫌高,不嫌低。”然后他又进一步向我严肃指出:“今后不要议论这方面的问题了,议论这都是低级趣味,没有什么意思。”粟裕对他的军衔问题,看得是多么淡薄啊!这次谈话,对我教育很深,震动不小。
三十六载蒙冤
粟裕的一生是光辉的一生,又是坎坷的一生。而对他的伤害,往往来自党内。1958年中央军委扩大会议对他的批判,是对他最大的一次伤害。他经历这次坎坷的时候,我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。
1958年中央军委扩大会议是根据毛泽东的指示,总结新中国成立后的军事工作,结果,会议与毛泽东的指示背道而驰,批起刘伯承、萧克的“教条主义”,粟裕的“资产阶级极端个人主义”来了。批粟裕,事前,粟裕一点不知道。主持中央军委日常工作的彭德怀,也没有找他个别谈话,先打一个招呼。我接到开会通知报告他5月24日上午到中南海居仁堂开会,他还问我什么内容。我说,没有说。往常开会都要说内容,这次开会没有讲。这是一次有元帅们参加的50多人的小型会,他一到会,会上就集中火力,猛批他的什么“反党反领导”、“向党争权”、“有野心”等方面的问题。他哪里想到会这样向他袭击呢?这当头一棒打得他晕头转向,莫名其妙。不仅他本人感到突然,会后,他回来对我说,有的元帅也感到突然。
大会开始,由三张小字报引路,罗列粟裕罪名三条:一是所谓“将帅不和”;二是所谓“告洋状”;三是所谓“资产阶级极端个人主义”。批完刘伯承、萧克后,拉开架势搞粟裕,就更加升温了,有人说温度37度不够,应该提到38度到40度,扯开火线批。因此,会议决定扩大范围,从军以上扩大到师政委以上,人数从400多人增加到1000多人。会议还将军委办公厅三座门礼堂临时改作贴大字报场所,号召到会同志贴粟裕的大字报,揭发批判;还组织地方干部,参观大字报。好多到会的同志大吃一惊,思想弯子转不过来。转不过来也得转,会议主导舆论是转不转是态度问题。会议方向偏了,谈不上分清是非、实事求是了。
谁也没想到这无情的一棒会落到粟裕的头上,很多人包括粟裕在内都想不通。粟裕对革命忠贞不二,执行毛泽东、党中央指示非常坚决,要是有个人主义、争权思想等方面的事,就不会两次让司令了,更不会在全国解放战争中冒很大风险三次向毛泽东“斗胆直呈”了。有件事最能说明粟裕的为人。1959年彭德怀在庐山会议上被批判犯了“具有反党、反人民、反社会性质的右倾机会主义路线的错误”。粟裕参加了这次会议,但他并没有推波助澜。当时,有人从关心粟裕出发,劝说粟裕联系自己的问题,在会议上提一提。可是粟裕没有这样做。他说,我不愿利用政治风浪来为自己服务,我的历史会证明我自己的。
粟裕挨批50多天后,被调到军事科学院。在考虑谁跟他去军事科学院时,他征求我的意见,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去。我明白他的意思,我说:“首长,您放心,我绝不会因为您受到错误的批判,撤销了总参谋长的职务,放到军事科学院当个副院长,就另眼看您,就改变对您的敬仰的。您是我最钦佩的人,我不认为您是犯了错误,批判的那些问题,硬是强加您身上的。”我当即表态愿意跟他去,就这样最后确定我跟他到军事科学院去。
到军事科学院工作后,他当面向叶剑英表态:“叶帅,您放心,我不会倒下的。”粟裕说到做到,他工作不是马马虎虎,而是认认真真,一丝不苟。他的住处距上班的地方较远,中午也不回家,在办公室找个地方休息,从不迟到早退,早上班,晚下班,整天忙于开会,看文件,听汇报,找干部谈话了解情况,或者下部队搞调查研究,向中央军委、国务院写出很多有分量的报告,得到毛泽东、周恩来的赞赏、肯定、推广。
在军事科学院工作期间,叶剑英非常敬重粟裕,两人工作上配合得很好。当时已经有人对粟裕另眼相看了,可叶剑英不是这样。1958年9月,叶剑英在欢迎粟裕的军事科学院常委会上,既不叫粟裕同志,也不叫粟副院长,而是叫粟裕为粟总。我是列席了这次常委会议的,这给我以强烈的印象。这样的称呼,出于叶剑英之口,非同寻常。以后,我多次陪同粟裕去看望叶剑英,叶剑英总是称粟裕为粟总。在这次会议上,叶剑英还决定院的日常工作主要由粟裕主持。
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,全国开始大规模平反冤假错案。1979年8月的一天,粟裕去看望叶剑英,叶剑英对他说:你1958年的问题,也该解决一下了。这个问题我已同小平同志谈过,他点了头表示同意,你可向中央写一个个人申诉报告。粟裕写了报告以后,叶剑英在他的申请报告上作了批示,认为应该解决。转到中央后,胡耀邦也批了要解决。但此后却迟迟得不到解决,好多人想不通,粟裕本人也是心急如焚,内心十分痛苦。男儿有泪不轻弹,可是这一回,他流泪了。他有一个强烈愿望,希望在他有生之年,问题得到解决。但没有等到问题的解决,他就含冤去世了。这是一件多么大的憾事呀!
粟裕逝世后,经过楚青15年的不懈努力,南京军区原政治委员傅奎清等六位同志的呼吁,在中共中央、中央军委领导的关心和过问下,1994年12月25日《人民日报》、《解放军报》公开发表了刘华清、张震纪念粟裕的文章。文章缅怀了粟裕不平凡的一生,追念了他对革命和建设的伟大贡献,还特别指出:“1958年,粟裕同志在军委扩大会议上受到错误的批判,并因此长期受到不公正的对待,这是历史上的一个失误。这个看法,也是中央军事委员会的意见。”粟裕的冤案从此昭雪,虽然来得晚了,但终究得到解决,使九泉之下的粟裕得到告慰。
1962年,是我跟粟裕工作的第14个年头,也是最后的一年。2月12日这一天,粟裕找我谈话,他说:“决定你到政治学院学习,我是考虑很久了,虽然这里工作需要你,但为了你的提高,还是让你去学习一下好。”临别前,除了照例请我吃饭外,他送我一个日记本,还亲笔在扉页上题了字:“学而后知不足。”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亲笔写的手迹。我一直把他的这一教导记在心坎上,作为时时鞭策自己的座右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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