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秉璋是谁?首个被罢免的四川总督,卫护百姓不屈膝洋人
9月的成都,秋风渐起。望江楼公园外,白鹭日稀。
的人生,如望江楼那段百年奇联:望江楼上望江流 江楼千古 江流千古;印月井中印月影 月井万年 月影万年。
如今,望江楼仍是绝世之景,印月井已荡然无存。
光绪十五年(1889年),四川总督刘秉璋,约集蜀中士绅筹集资金,在原回澜塔旧址上修建望江楼。原名崇丽阁,取左思《蜀都赋》中“既丽且崇,实号成都”之意。阁高28米,四重檐,八角攒尖顶。有旋梯可达阁顶,阁顶为鎏金宝顶。
落成宴会上,下属频频向总督敬酒,刘秉璋却是百般感慨。
督川三年,鞠躬为民,清廉为官,但威信难立,反而举步维艰。
巴蜀文化专家郑光路解读说,他这个封疆大吏,其实是一个“救火队员”。
刘秉璋入川之时,正值第二次“重庆教案”发生。
1886年6月,美国基督教士在重庆城西鹅项颈购地建房,士绅赵昌勖等以其压断地脉、有伤风水为由,联名呈请县官制止,未得断结,众愤不平。应试武生带头聚众数千,将鹅项颈美教士房屋及几处教堂拆毁。但拆毁教徒房屋时遭遇抵抗,家住杨柳街的教徒罗元义,招有打手,杀死杀伤多名打教群众,引起全城民众极大愤怒。两天之内,巴县及大足、铜梁及重庆城内教堂、洋房、医馆全毁。川东各属州县民情汹汹,民教双方聚众械斗。
清廷对重庆教案极为震惊,1886年8月13日、23日连下两道上谕,命川督刘秉璋查办。刘秉璋委派候补知府唐翼祖、罗享奎前往查勘,会同川东道、重庆府、巴县各官同法国驻渝领事、主教商议赔偿合约。1887年1月11日,各方议定赔款合同,计赔偿法国银22万两,美国2.3万两,英国1.857万两,总计26.157万两(含大足、铜梁赔款)。
1月15日,川东道奏报重庆教案人员定罪情况:罗元义、石汇处斩首示众;吴炳南、何包渔秋后处绞;余犯或杖责枷号,或饬通缉。
郑光路说,当刘秉璋将这个处置方案报告朝廷后,总理衙门来电要他从宽处理,即对罗元义免予处罚。李鸿章也接连打了几个电报来,劝他改判。刘秉璋一心痛惜百姓,不愿宽恕犯下暴行的教民。
这样的处置,表面看是卫护百姓,但其霹雳手段,埋下了更猛烈的引线。
成都教案的“替罪羊”
马克·吐温说,每个人都是月亮,总有一个阴暗面,从来不让人看见。
刘秉璋所不能看到的是,在那个时代,洋人和普通百姓,必然是决裂的两端。
1895年的“成都教案”,终成刘秉璋人生的滑铁卢。
这场绝大风波,发轫于老成都民俗“打李子”。
著名诗人、思想随笔作家蒋蓝对这一段历史颇有研究,他介绍,大清一朝,成都人有到东较场举行传统“打李子”的活动,应该算是中国城市狂欢序列里甚为奇特的风俗。
1895年5月28日,当天,肩挑箩筐售卖李子的小贩,简直无法计数。“向例在城东南角城楼上举行,上下对掷如雨,聚观者近万人。”
洋教士斯蒂文孙、启尔德也前往东校场看热闹。由于人多拥挤不堪,他们与几个小孩子发生口角。愤怒之下,他们把几个小孩拉进福音堂教训了一番。
于是,一个谣言立刻传遍了东校场:“在东较场南侧的四圣祠美道会教堂前,一个传教士用奇异的糖果诱哄路边儿童进入教堂,拿来做实验,并把孩子吃掉了。”
“这一幕被好事者一口咬定亲眼所见,说得钉子都要咬断。”蒋蓝说,民众当晚将教堂、教士住宅及附设的诊所一并捣毁。华阳县知县黄道荣接报后,带兵前往弹压,迎接他的是雨点般的石块,轿子被砸得千疮百孔。
及至深夜,群众又冲到平安桥、城南的一洞桥(今向荣桥),将天主堂和法国传教士住宅捣毁,次日又陆续捣毁了玉沙街基督教传教士住宅、内地会福音堂和陕西街美以美会教堂及诊所等,洋人们不得不跑到当地官员家里躲避。
局势完全失控,刘秉璋已不敢再派兵弹压,直到两天以后方告平息。
“成都教案”共有王睡亭、杨仲牵等7人被判死刑,郭炳辉等17人枷杖充军,清廷赔偿了百余万两白银。在巨大压力下,清廷将四川总督刘秉璋及以下十几名官员革职,永不叙用。
本是文人一枚错当武将
支持开办新式学校
在人间,戏剧需要各样的角色,是尊崇命运安排,还是自我调换?
早在李鸿章军中任职时,刘秉璋就认为自己不适合当武将。
他觉得自己更像个文人,罢官归田后曾作诗慨叹,“元龙意气昔何如,荏苒光阴付子虚。死犹腐草萤光点,生比寒花蝶梦苏。”
郑光路举例说,刘秉璋对发展四川教育十分重视。原来四川乡试中举的名额只有60名,副榜只有20名,刘秉璋向朝廷请求增加四川乡试录取名额20名,使得士皆有振兴之气,读书之风更盛。
1892年,在刘秉璋支持下,四川第一所新式学校洋务学堂在重庆设立。这所新式学校以西式为主,历史、地理、数学等取代了旧式的四书五经和八股文。他还多次向朝廷请求对那些办学有功人员予以奖励。
刘秉璋还重视地方理财、整饬吏治,减轻民众负担。他上任伊始,即要求对各地方州县官吏严加考核,如有不堪胜任者,一律辞退。他一面颁布政令,严格要求各级官员不准贪污受贿,不准勒索百姓,另一面经常派人到各地明察暗访,一旦发现有搜刮民脂民膏者,立即参奏弹劾,决不姑息。他先后多次拨出专款,发放麦粮等,组织移民川边屯垦。此外,还兴修水利,改善交通。
晚年修身养性传家风
刘秉璋被罢官后回到安徽庐江老家,过着闲适的隐居生活。尽管朝廷于光绪二十五年(1899年)再度征召,他托病不出。
因感生平之经历,他自撰联语,悬于书室,“人心不同,每为热肠忙里错;天鉴有赫,试将冷眼静中观。”
他藏书五万余卷,藏书处取名“远碧楼”。爱好收集石碑,凡是能够看到的古代石碑,都收了下来。无为县现存其所藏的一百多块石碑,跨宋、元、明、清四代。
他传承下好家风,“不撒谎,可到存诚地位;吃亏,便是强恕工夫”,“欲平盛壮难平气,且读儿时熟读书”、“忍愤怒,如勒奔马;谨言语,若塞溃堤”等。
刘秉璋十分重视教育,为家乡捐建了三乐堂书院、南京庐江试馆,培养了一大批有用之材。其四子刘晦之是著名的实业家和收藏家。其收藏的文物堪称海内一流,尤其是龟甲骨片和,世间罕有。1936年,刘晦之将历年收集的龟甲骨片,请人拓出文字,集为《书契丛编》,带给在日本的郭沫若,供其研究。郭沫若见后叹为观止,从中挑选了1595片,研读考释,据此著成了甲骨学上具有重要意义的巨著《殷契粹编》。
维桑与梓,必恭敬止。刘秉璋在庐江地位甚高。
建于安徽庐江长岗村的刘秉璋公祠
据庐江县文物局局长杨壁玉介绍,刘秉璋墓位于合肥市庐江县万山镇长岗村,三面环山,山脚有口大水塘。墓道左右分别立木结构碑亭两座,内各立花岗岩质石碑一块,一块是“重修刘秉璋墓碑记”,一块是王闿运撰写“刘文庄公碑铭并序”。2011年5月,墓园重修竣工并对外免费开放,成为安徽省级文物保护单位。墓园区山脚下建有刘文庄公祠,陈列了刘秉璋生平的主要事迹。
纵观刘秉璋一生,青年成名,中年得志,晚年跌宕。不管是“镇海之战”的英雄,还是铩羽而归的总督,他配得上郁达夫说的那句狠话,“像个英雄一样回家,否则永远不要归来。”
刘秉璋的朋友圈
交恶汪太守
巴蜀文化专家郑光路研究认为,刘秉璋刚任四川总督时,颇为倚重提督钱玉兴、营务处总办道员叶毓荣。官员升任多出自两人之手,难免有借权受贿的嫌疑。
当时官员队伍膨胀,连也洞若观火。1897年,到成都的法国人马尼爱说:“衙署既多,官员亦众。候补者、褫职(即罢官)而谋开复者,为数不下万人。有秀才出身者,日洒扫乎街道;有举人出身者,竟挑水而推车。”
光绪十四年(1888年),重庆知府汪鉴因功调任成都知府。其下属成都府同知余某、知县袁某等共四人,“皆赋闲过久、贫至断炊。”汪鉴向刘秉璋代求各委—缺。刘秉璋以四人无甚劳绩,再三拒绝。汪鉴愤然,“果真非钱不能得缺耶?天理人情安在!”
刘秉璋大怒:“汝一知府有许大?太忘形矣!”汪鉴冷笑回应:“知府虽不大,然当年我做御史,也曾劾罢不肖总督、巡抚几人。”刘秉璋更怒,举茶碗摔地。汪鉴也摔掉茶碗说:“摔碗嘛,我比你更会摔!”说罢,拂袖而出。
藩司崧蕃、臬司文光见不成体统,劝说汪鉴,“此事明日终须请罪,公私始可曲全。”众人也劝慰刘秉璋。汪鉴为顾及官场颜面,遂于次日向刘秉璋赔罪,但坚称其所请无错。
刘秉璋则说:“此四人必委。”次日,四人居然各得一缺。但刘秉璋、汪鉴自此私交变恶。几月后,汪鉴自请调入京城。
不久,御史钟德祥弹劾刘秉璋用人不当。清廷以滥举非人,降旨刘秉璋革职留任。
挚友李鸿章
1862年2月,清廷与太平军激战正酣,李鸿章率六千人救援上海。
深感军中缺少治军人才,李鸿章遂给朝廷上了一个要求调用刘秉璋的奏折:查有翰林院编修刘秉璋,沈毅明决,器识闷远,能耐艰苦。臣与为道义交十有余年,深知其结实可靠。该员去冬由安庆经过,督臣一见大加器许,谓为皖北人才。
8月4日,皇帝下旨批准刘秉璋留于李鸿章军营,酌量委用。初到上海,刘秉璋主要帮李鸿章管理全军营务,书写战报,用西洋方法操练军队。
1863年8月25日,刘秉璋率领吴长庆、潘鼎新等部,在“常胜军”的配合下,攻下浙江嘉善附近的枫径镇。9月1日攻下西塘,俘虏太平天国将领施得桂。因为战功,刘秉璋授翰林院侍讲学士,遇缺待补。
刘秉璋本来是读书人出身,军旅之事非其所长。1866年12月,李鸿章出任指挥围剿捻军时,刘秉璋多次向李鸿章提出要解除自己的兵权。李鸿章与他约定,等军务结束,准他离开。
因为两人既是师生又是朋友,李鸿章在为刘秉璋70岁生日写序中说,“余念吾二人者,少相师友,长托肺腑,戮力行间,同甘苦者有年。”后来刘李两家多有联姻。刘秉璋的大女儿是李鸿章长子李经方的原配;刘秉璋的大儿子刘体乾,娶了李鸿章的侄女为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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